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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收錄了〈老鼠捧茶請人客〉、〈素蘭小姐要出嫁〉、〈人生歌王〉三篇作品與一篇〈人生歌王〉(電影篇)。以下將針對三篇小說列出讀後心得。
初看〈老鼠捧茶請人客〉,只覺得文字有些佶屈聱牙,無法馬上順著文字紋理進入故事脈絡。然而細讀兩段,卻喜歡上這種特殊手法,把第三人稱視點與阿嬤的視角混合,造出一種特殊而親切的氣氛,具有濃郁的鄉土感。
情節安排上,〈老鼠捧茶請人客〉故事詼諧中帶點哀傷,阿嬤對孫子的疼惜寫得絲絲入扣,由阿嬤的獨白與憂慮,帶出一個老人最樸實善良的心腸。故事一開始似有若無的暗示阿嬤與媳婦的關係有些緊繃,有點潔癖的媳婦不希望阿嬤帶孫子吃路邊攤或是花生米,或是媳婦請兒子跟阿嬤說要如何洗菜才乾淨之類。而後故事發生大轉折,阿嬤發現自己已死(此時前面埋下孫子對阿嬤視而不見的伏筆發生作用),這段寫的具有電影運鏡感,畫面由近而遠、再由遠而近,藉著窗外電線桿上的鳥與對面窗檯的婦人,帶出台灣午間的日常感,然而在平靜的生活,又出現「阿嬤死掉」的波折,把故事推向一個新奇的境界。
生死乃人生的大事,亦是許多作家喜歡書寫的主題,然而〈老鼠捧茶請人客〉的主題竟不在阿嬤死亡這事上打轉,而是著重她憂慮小孫子與兒媳的心境上,而在阿嬤思索丈夫中風的情緒中,先前埋下關於婆媳緊張的情節仍在底下隱伏持續,這裡頭帶出兩代人價值觀的差異,更影射從鄉村發展到都市時人性失落的部份,而這緊繃的張力在媳婦終於返家時爆發開來,讀者預期會看見一個震撼、一種指責或是恐怖,然而故事卻演出媳婦如何悲傷又急切地為死去多時的婆婆進行口對口人工呼吸,這時先前的緊張化解了,成為一種純粹的溫暖與關切。故事中的腳色或許立足於不同的生活基點,但都保持著人性最單純善良的心腸,而最後孫子大哭著撲向母親懷裡,阿嬤感到安心的同時,也想著自己終於能放心走了、並計劃以後要再來看孫子,故事的發展有趣,配合台語文字,演出一則關切著人生與生活週遭的簡單故事,非常親切動人。而〈老鼠捧茶請人客〉的歌謠不斷出現在當中,以簡單的方式提點出阿嬤對待孫的態度,即使未描寫阿嬤的模樣仍感形貌如真,手法非常巧妙。
〈素蘭小姐要出嫁──終身大事〉的文字較〈老鼠捧茶請人客〉一比,馬上顯得收斂也通順的多,故事中的腳色描寫帶有某種漫畫式的詼諧誇張,但小人物的樸實心腸仍是本篇的一大特徵。故事演小包如何接二連三以人生大事(但就讀者觀點僅是無聊的問題)騷擾朋友書呆子。藉著兩位朋友相聲似地的一答一往,把少年有些青澀又純蠢的模樣渲染的活靈活現,雖然劇情有些電影式地天馬行空,但也成功表現出鄉下人深情純真的面相,生活化的用字更饒有生趣。故事高潮發生在小包在王先生的引薦下與阿清官開房間,讀者在這時會感到啼笑皆非,一個即將與素蘭小姐結婚的少年郎,竟然為了害怕自己無法給新娘幸(性)福去跟別的女人開房間,這種本末倒置的發展帶出一種憤慨感,為王先生的爛建議還有愚蠢的小包感到生氣,但故事最後有一個好的收束,小包發現自己「行了」,高興地大叫自己能給素蘭幸福,也不跟阿清官繼續就準備收工。讀者在這時鬆了一口氣,畢竟小包沒有「出軌」,然而阿清官的態度又成為一個緊張點,阿清官發現小包只是想試自己行不行,不禁感到受騙而義憤填膺,索著小包大罵要錢,最後一幕顯得滑稽又可憐,但也帶出一種真切的善良與深情感。故事同樣運用〈素蘭小姐要出嫁〉的歌詞,與故事中真實的素蘭形成對應,逗趣而充滿草根感。
〈人生歌王〉乃本書的中篇壓軸之作,故事的時間軸採多線發展,寫林小田遭到通緝、逃亡躲在山上,在饑餓恐懼間恍惚憶起童年以及練唱的生涯,寫他如何失敗又是如何成名,寫他的愛情與失落,其中以「歌唱」這件事貫穿著,帶出當代歌星的悲哀與痛楚,當中又交雜許多動人的片段,陳老師如何提拔林小田、又是如何瞎了眼睛、小田如何照顧陳老師、老師又是如何不告而別。結構精巧,伏筆的引爆以及情節的發展均扣人心弦。閱讀時不斷困惑,林小田犯了什麼罪?為何會被通緝?一方面為他操心,一方面也不住懷疑,林小田真的有成為歌王嗎?唱歌的夢會不會只是他的幻想?而隨著故事的進展,慢慢揭露了真相,結局時林小田混亂的口白使故事的悲慟更深一層,讀者明白歌場黑暗的同時,亦為情節的發展所牽動著。小說中的排版亦做過精心安排,在標點符號、新聞標題乃至於槍響時那一聲「碰!」上均有特別的設計。與劇本相較,小說的發展較使人揪心,開放式結局提供想像,延展更深的感觸。劇本採順敘法,原原本本的交代事件發展,最後則是大團圓喜劇收場,與小說具有不同特色。
至情至性的鄉土人,這是王禎和《人生歌王》裡主角們共通的形象,不論是〈老鼠捧茶請人客〉的阿嬤、〈素蘭小姐要出嫁〉的小包、〈人生歌王〉的林小田,均以他們篤厚的形象漫步於文字間。雖然只收錄三篇故事,但已可看出王禎和高超的文字功力與駕御題材的手段,故事範圍涉及孩童、老人、年輕人、成名的歌星,題材也不只居於鄉村一角,把本土感拓展至都市中,在純樸的人性中見到豁達與墮落、慈悲與高尚,饒富趣味的台詞安排亦是一大特徵,使故事發聲,活靈活現的上演在讀者眼前,細膩的文字與人物心境的揭露此小說雜揉現代都會感與鄉村感,而三篇小說均有歌謠貫穿,所謂「人生歌王」,除了指陳林小田的故事,或許也暗涉人生就是一首歌,正如故事中有人問林小田只有一個聽眾是否也要唱時他所回答的那句話:「就是只一個鬼來聽,我也要唱。」或許王禎和正也是抱持著這樣的心情在寫作,為自己寫也為筆下的人物寫,寫出故事中的人生與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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